“师长，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师部和十六旅先撤，其他各部按照所处位置，山脚上的最先撤，山顶最后撤。”二十五旅的炮兵营长再次最先发声。
“可以，没有问题。”有人先发声，剩余的人在思索片刻后，纷纷附和。
关于撤退问题，众人竟然快速达成统一意见。
有人这样说：“十六旅建制最为完整，行动效率高，是应该先走。”
有人很识大体：“我连驻地最高，必然最后撤退，愿意为师部殿后。”
此刻，他们如此好说话，甚至主动偏向苏柄，并不一定是真的识大体，而是因为苏柄送出的那份战功人情。
人家送礼，大家总要表示表示。
当然，这也与那位炮兵营长最先发话，带好了开头节奏有关。
看到这一幕，苏柄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既然大家没有异议，我就如此行事了。”
……
各部指挥官离开，返回整顿各自的队伍。
苏柄拿起那份撤退请愿书，查看名单。
“这位第二十五旅的炮兵营长，名字叫萧孤寒，可真是一个意思的人。”他自语道。
张副参谋长走过来，“师长，你为了安排撤退，也算是废了些功夫。”
“这么多人撤退下山的问题，当然不能简单看待。”苏柄撇撇嘴。
阳台山不大不小，却驻扎着六千多人，还有大量车辆和物资。
建制混乱的六千人，若是事先没有协调好下山顺序，直接一拥而下，会在并不宽敞的山道上，来一个大堵塞。
数千人拥堵在山道上，极其可怕。
中途，容易因为误会，爆发各种意外的大小冲突。早些时候，苏柄在平坦的路上，都能看见很多这种现象。
更有可能，当早晨天亮，江北军都开过来时，山上的六千多人，都不一定能完全撤完。这将变成灾难。
阳台山地势险峻，明面上可以说是易守难攻，但根本无法阻挡山下重炮的轰击，却能阻碍众人下山的步伐。
真正协调好各部的撤退顺序，光靠一个代师长的头衔，还远远不够。苏柄靠着送战功，才勉强笼络人心。
混乱的队伍，真不好带。
……
营地战场清理得差不多。
缴获的二十门大口径火炮，已经拖挂在卡车车尾，还有人在搬运最后几箱沉重的炮弹。
师部营帐，勤务兵正在转移文件和器械，参谋们还在忙碌。
“师长，战果和情报刚刚通过电台发出去，但没有收到上头的回复。”张副参谋长说。
上头就是第三集团军司令部。
“这种现象不正常，”张副参谋长继续说，”按常理，司令部通讯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上头纵使没有批阅我们的电文，也至少要答复一声‘收到’。”
这是必要的接收流程，可现在却没有，过于平静。
“是不是我们的电报出了什么故障，信息没有发出去？”苏柄说。
“不太可能。”张副参谋长摇头，“我们已经换过好几台大功率电报机，都是同样的情况，反而是司令部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张副参谋长突然压低声音，隐晦地补充道，“师长，我觉得，我们这边没有出问题，可能是司令部那边出问题了。”
司令部竟可能出问题？苏柄挑了挑眉，感到很意外。
“还有没有其他可能的联络途径，转接也行？”苏柄问。
“转接？对了，司令部一直和隔壁的第八师在一起。我尝试去联络第八师，问问他们是否知道司令部的情况。”张副参谋长灵光一闪，转身离开。
可不久，张副参谋长又面色沉重回来，告知苏柄，“还是联系不上。”
“是谁联系不上？”苏柄问，司令部？第八师？
“都联系不上。”
这是什么鬼情况？苏柄长吸一口冷气。
“这两都联络不上，我还顺便联络了稍远些的第九师，您猜怎么着？”张副参谋长神情麻木地说。
“怎么着？”苏柄反问，不敢想太多。
“呵呵，也踏量德联络不上！”
苏柄想要再吸一口冷气，却发现肺内已经装满了凉气，连心都变得哇凉哇凉的。
他恶意地揣测，莫非第八师、第九师、司令部，都被江北军打没了？
或者，江北军的渗透队伍，已经把这些单位的指挥部都给端了？
他发现的江北军渗透情报，终
究还是晚了？
毕竟失联得太突然，要知道在几个小时前，第七师还与他们有过联络。
若是常规手段，这么多队伍，还是高级别指挥部，不可能这么快就从通信设备上消失。
最后，苏柄缓缓地吐出浊气，挥挥手，“联系不到就算了，我们只管撤退就好。”
他只能宽心地想，司令部失联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他可以更加心安理得地撤军。
就像之前，十六旅撤出白露城时，下面的各营连为了跑路，还故意断开与旅部的联系呢。
“本来，我还打算在阳台山留下一个连，伪装成师级指挥部，用来欺骗司令部。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苏柄开玩笑地说。
其实现在，就算苏柄能与司令部联络，也不打算再留一个连伪装师部。
毕竟，在敌军压境的境况下，留下伪装指挥部，也只能撑到天亮，维持几个小时的时间，无意义。
……
第七师队伍在夜晚的行军，速度并不快。等天亮时，大家还能看见身后阳台山的影子。
就算如此，也要得益于事先能协调好各部的撤退顺序。
不然，现在很多人将不是远远地看着阳台山的影子，而是自身还处于阳台山的阴影下。
“哎，走了一晚上，好困好累。”路上有士兵哀叹，双目无神。
“白天一直行军，辛苦得很。晚上刚架设好营地，指望能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结果上头竟然要我们连夜转移，还要搬运这么多物资。”又有士兵抱怨。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他们的排长说道，“没听说江北军早上就要打过来吗？你想睡觉，让你留在阳台山上好好睡一觉，行不行？”
“不敢，不敢。”抱怨的士兵不敢得罪长官。
他们明面上说不敢，心里却在嘀咕，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大爷们是普通士兵，到时候江北军攻过来，可以直接投降，还免得在这里行军受罪。
当然，这只是玩笑气话，当不得真。
虽然两军不会为难放下武器的普通士兵，但在士兵放下武器后，将会失去这份待遇还算不错的职业。
从衣食无忧，还有多余闲钱的士兵重新变成“贫民”，他们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