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过量的工作。晚饭的时候倒是并没有什么突发事件掺进来。可惜安安稳稳的晚餐之后，曹少卿不出意外地在练功房里看到了一脸“饥渴难耐”的周盛德。
他的身边还是那个巨大无比、涂满了油脂的药碾——比昨晚还要更加油光锃亮。
“啊，啊啊……我说小曹啊，你就不能稍微像个人类一点吗？动作太野性啦。”
石碾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在金属的惠夷槽上摩擦出串串细碎的石屑，间或也带出一星两点的火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的周盛德，在“推磨”上灌注了令人咋舌的精力——如果说昨天晚上这石碾还是和个放大的药碾一样中规中矩地在惠夷槽里来回滚动的话。今天周盛德简直就是要把它当做马戏团的彩球表演道具来玩了。各种急停、加速、变向、高抛……
第一次他突然把石碾丢向高空，然后把惠夷槽踢到三百六十度转体空中翻滚，最后在石碾、金属槽就要完美空中合流做一道人肉酱的瞬间拿住石碾时，曹少卿险些吓得心脏停摆。
——今天他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其余人对周盛德亲自操刀的修行畏之如虎了！
最可气的是，这家伙明明有能力抓稳、拿紧，却经常摆出一脸“哎哟唉呦手抖了”的表情，“一不小心”没抓紧，或者“没注意”飞起一脚，时不时还不要脸地突然出手攻击打乱曹少卿的节奏，故意制造种种千钧一发的险情——如果是心脏病人，估计早就吓死了。
曹少卿不是心脏病人，相反他身体健康得很，当然即使如此，也难免吓得够呛。
理所当然的，在这种要命的修行中，他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小心谨慎，四肢并用已经是基本，视力和听力更是发挥到了极限，几乎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朝外一个虎扑——在这二十多年的短暂生涯中，他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感激小时候恶狠狠教导自己“一拳、一尺，给我挺直脊梁保护好视力”的父亲。虽然这基本也就是让周盛德玩得难度更大点、更开心点。
而且这厮玩到后来居然还开始嘲讽曹少卿的动作过于“野性”！
天可怜见，科班出身的曹少卿虽然出于对拳术的爱好没在课外少给自己加练，但不论是体育老师还是父亲，哪个不是做好十足的安全措施、小心翼翼地给他设计锻炼的内容？而他周大爷根本是随机摇骰子决定难度开关选择器怎么调，前一秒钟还开着简单模式，下一秒就突然跳到了噩梦模式、地狱模式、混沌模式，这就是个背板狂魔，也得被生生玩死啊！
【唔哦哦哦哦哦——这家伙，莫非是真的想要在短时间内把我的脚趾锻炼起来吗？】
——好吧，至少这个天真单纯的孩子还能凡事往好处想，没有直接心理崩溃。
“曹子文，手顿长鼻伏白象！”
然则，周盛德可不会因为他天真单纯就手下留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玩得兴发，突然之间他一声暴喝，右手如同象鼻一样灵活地在石碾中轴上缠绕卷锁，像是要玩一出“挥斥方遒”一般将石碾一抖、一顿、急旋，将原本死死抠抓趴伏在边上的曹少卿抖落在地。然后像是放置易碎品一样将石碾轻轻挥落，又是以毫厘之差停在了曹少卿的鼻尖上。
成吨的石碾，在他手中就像是稚童的玩具，挥舞之间自有一种大匠运斤的潇洒。
“十七回——身体反应不是单纯的背板记忆，既不能养成呆板的条件反射，也不是叫你用五官被动地去读。随时随地要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灵敏度提升到极限！如果听劲能够精确到仅靠皮肤进行判断的程度，那么只要有些微的触动，就应该能够准确反应才对！”
“呼呼——呼呼呼——呼——嘶哈呼呼呼——呼呼——呼。”
当然，身体几乎已经被逼到极限的曹少卿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气，无从答复。
“……看来今天这就是极限了啊。呼吸乱成这样，连最基本的节奏都保持不了吗？离合格的程度还差得很远呢，说实在的，这种程度连热身都还算不上，手下留情太多了。”
周围的城管们不由全身一哆嗦——看来他们也并不算是完全合格。
曹少卿最后是被扛回宿舍的，由于突然之间运动量大幅度超标，他甚至连和昨天一样爬回宿舍的力量都欠奉了。不过出于不服气的缘故，即使是被周盛德拿肩膀杵在肺上扛着一路飞奔，他也一直在拼命调匀呼吸——虽然被周盛德嘲讽“就像是条脱水的鱼”——哪怕最后周盛德熟门熟路又把他连着衣服丢进了浴缸里，他都还一脸倔强地盯着对方不放。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周盛德虽然并没有看回去，但却一直负手站在浴缸前面，耐心地等着什么——然则什么都没有发生，曹少卿依旧在冲着他干瞪眼。
“……都累到这一步了，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睡下去么？眼睛睁得比牛还大。”
不知道是杠上了还是什么的，反正曹少卿就是没睡，在长达一刻钟的干等之后，周盛德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先行开口——原本他是打算等到对面睡着之后，再和昨晚一样用共鸣共振强行灌输呼吸法的诀窍的。然而眼下的情况让他实在是很想把曹少卿直接打昏。
“哦，您随意，我就看看不说话。”
曹少卿依旧努力把眼睛瞪得铜铃大，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朵花来，既不送客也不扭头。
“哈！好小子，不过一天一夜，居然就回过味来了？看来那个老混蛋给我寄简历的时候说你是武学奇才，还真是没撒谎？也好，既然你这么想亲自试试——嗯！”
周盛德突然笑了起来，简直和他在练功房里玩石碾玩到兴致大起的时候一样，令人不寒而栗的笑。然后他几乎是不容置疑地，就从鼻腔里喷出了一个音符。滚滚轰雷一般的鼻音震得四周所有的物件都嗡嗡作响起来——当然这些抗震能力极佳的东西也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顿时曹少卿只觉自己全身像是过电一样一阵酸麻，原本无力瘫在浴缸里的四肢竟然不由自主地绷紧伸直，身体朝下滑了几公分，噗通一声呛了口药水，满嘴满鼻都是苦涩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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