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中，曹少卿努力眨着眼皮，强迫自己与浓烈的晕眩感抗争。边竭力运转内功心法，放开周身毛孔散热，边小心翼翼控制着脖颈上下的血行加速，让过载灼烫的大脑冷却。
迷乱中唯有灵台一点清明，不断警告着他——【不能睡，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而在这种电脑超频加速般的状态下，即使他不主动去撑起沉重的眼皮，灰蒙蒙的色彩也依旧在“眼前”花式轮舞，霓虹样的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不断交替闪烁，直至凝成画面……
唰唰唰，好像有个朦胧的轮廓手舞足蹈在朝自己挥拳，轮廓的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用恶毒的语句咒骂什么，格外凸出的瞳中俨然有不轻分量的狡黠，也带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恶意。
明明根本不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曹少卿的心中却艰难地产生了种古怪至极的心灵感应：
这是个想要抢夺自己仅有的一点食物和饮用水，然后把自己狠狠揍一顿的熊孩子。
【别闹！这雄壮的体格，怎么的也得有一米九，浑身都是腱子肉好不好！你见过一米九的熊孩子么！还抢夺仅有的食物和水？生存资料很稀罕么！你以为是废土世界的世纪末啊？】
即使已经被大量外来讯息搅扰得一片混乱，过载的大脑依旧忠实地对幻觉进行了吐槽。
随着“吐槽”这一功能的正常运行，他的身体也仿佛在瞬间取回了控制权般，毫不客气对着眼前的“熊孩子幻影”就是套左勾、右摆、膝撞的连击——在攻击的同时，他才愕然发现，自己豁然变矮、变瘦弱了不少，手脚纤细得和火柴棍似的，然而即使如此，这三下连击依旧是把眼前的幻影给打懵了，居然“哇哇大哭”着，扭头仓皇逃窜，一点纠缠之意也无。
甚至不等曹少卿对此表示懵逼，然后用滞涩的思维去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个人形轮廓出现了。穿着破破烂烂修道服，模样似乎还周正的宗教分子唧唧歪歪念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从他口中吐出的音节好像令人恹恹欲睡的头疼经，又好像义正言辞的颠倒黑白……
不需要思考，刚才那种奇妙的颖悟再次告诉了自己：这是个讨厌自己的护短教士，跑得这么急匆匆的，是要给刚才被自己打跑了的那个“熊孩子”撑腰来了，要狠狠毒打自己一顿。
【传播封建迷信思想的既得利益者！什么时候又敢爬到劳苦人民的头上做血吸虫了！？】
曹某人固然并不是那种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在神神道道的东西方面，他坚决遵循着种花家对于宗教的基本态度：对人有帮助的才是好玩意儿，开口就指手画脚索要什么的都是邪教！
对于这种邪教徒，当然是二话不说必杀手伺候——甚至还不等教士的轮廓站稳步子，曹少卿便主动迎了上去，脚尖轻轻一扫一绊，手上连拖带拉朝下就扭，狠狠将他摔了一跤。然后武松打虎般跳了上去，两只枯瘦的拳头噼里啪啦下雨一样朝下猛砸，打人打了个不亦乐乎。
虽然眼下身体状况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即使如此虚弱，听劲功夫也完全不打折扣，无论身下的人形怎么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曹少卿都能恰到好处地挪挪身体，一屁股墩将他坐老实。
大概打了有四五十拳的样子，始终爬不起来的人形终于挣扎渐弱，真正瘫软了下去。
然而“连续剧”还没有结束，收拾了教士没多久，他的眼前又唰唰唰长起来大片漆黑的树木，树丛中仿佛有无数瞳孔一眨不眨折射着光芒，令被瞪视的人毛骨悚然宛如被深渊凝视。
【好像很可怕的样子？那么，且容老衲高歌一曲好汉歌、走一趟通臂拳壮壮胆！】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不光酒，能转移注意力甚至让人意识到“我好强啊”的一切事情都能给人壮胆。于是切换BGM、高声大气说话便成了众多怂人玩恐怖游戏时候的不二选择，而曹少卿这个行动派便毫不客气地借鉴了这种经验，迎着眼前未知的“恐怖”直着嗓子大吼一声“风风火火闯九州”，就是整套的拳法抡了过去，顿时鸡飞狗跳、树倒石飞。
……当深渊不知死活凝视超人的时候，也有可能被热视线灼瞎眼不是么？
【“呐！你为什么都不会害怕的？明明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你能泰然处之呢？”】
耳畔好像有谁在呢喃，很轻微很怯懦的声音，畏畏缩缩仿佛渴盼着什么东西一样。
【害怕？我为什么要对这些东西害怕？比这更可怕百倍的情况也早都习惯了啊。要是整天对着自己的履历本儿后怕不已，想着要是一个不好就会怎么怎么的，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你……你根本不就不知道……你根本就体会不到……”】
懦弱的声音嗫嚅着，哽咽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四周乱七八糟的影像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夸张离谱：长相吓人的盗匪、凶神恶煞的屠户、张牙舞爪的猛兽、喷吐着烈焰的怪人、缠绕着熊熊业火的恶魔……这些东西咆哮着、狂笑着、狂妄着，龇牙咧嘴到处乱跑。
论及场面，或许还真的稍有些可怕。但是曹少卿连比这更可怕不少的恐怖游戏，都被那群糟糕的同事们拖着“玩”了不知道多少回，见多识广到对此早已麻木。在经历了数次“对话”之后，他对这些东西的本质已经是心下了然，甚至都不需要再动手动脚，只是稍稍转念，想了想“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而已，这些由臆想构造的东西就和肥皂泡一样破裂、一扫而空。
——不知不觉间，迟滞不动的思维已恢复了正常的转速，混乱的信息流也开始变得有序。
须臾，心血鼓如潮汐，全身血管一齐收缩发力，令变得干瘦、皮包骨头好像营养不良小孩子一样的四肢吹气球一样鼓起，在阵阵玻璃碎裂的声响中重新又变回了自己精实的躯干。
PS:尽管是填鸭式的灌输，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