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周头儿，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曹少卿看了看眼前那乌篷船大小的合金槽、磨盘大小的药碾，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虽说回到城管处的过程中，没有再突然跳出个谁谁谁来，还算让他安安心心吃完了一顿晚饭，晚饭后也再没有闹心的谁谁谁喊他去做编程、或者测试那个还极度不完善的荆棘系统了。但他还是没能如自己所愿，好好跑到练功房去练练拳脚，总结下最近的心得——
才刚一进门，就看见周盛德远远地朝自己招手，身边还搁着当初收拾出来的巨大药碾。
据说是周盛德自己练功曾用道具，不过恕曹少卿眼拙，他还真想不出来这东西的用途。
举重？这年头虽然不再流行石锁，不过健身房的随处可见各种的大铁饼，在城管处里头当然也不是罕见货。虽然第一次来练功房没看到，不过那估计也只是因为嫌破坏气氛，被城管们收进了库房，现在看去，至少有五六个城管正在拿着标准的健身设备锻炼臂力。
碾药？确实周盛德是个很有一套的老中医，不过姑且先不说现在只要去药房就能很方便地称到质量上佳、早已通过机器精加工的药材，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就单看这惠夷槽巨大的体型，就知道肯定很难把药材均匀碾碎，真用来加工药材肯定是一塌糊涂的结果。而且老远站着，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润滑油味，看到笼罩整个石碾，若有若无的彩色反光，很显然，用这个刚从润滑油池里泡过澡的药碾碾药的话，碾出来的东西肯定很通肠。
虽然据说过去确实有很多武术名家喜欢弄点石磨什么的试劲，但现在是根本没必要了。
——健身器材发展这么多年，经各路人体力学、流体力学大师的脑洞改进，不说是彻底登峰造极改无可改吧，比起过去那些古老的器材来讲，效率高得是不止一点两点。大多数都自带身体状况评估、提醒不说，有不少高档货色还自带保健功能，练完了随时给你按摩一个。要不是有些功夫很有点文化内涵，估计这练功房里头也不会是相当霸气的古典风。
不过周盛德可不管这些，他只是笑眯眯地把肩头如看板一样扛着的东西朝脚下一顿。
当然，这次他不是为了吓唬人，也就没弄出个地面颤三颤之类的特效来。不过一条不比下面的惠夷槽小的金属板块朝地面一顿，震撼力也是不言而喻。也真亏得这个怪物能把这玩意儿扛得和拎根稻草一样，换个人这么搞，估计没几下子肩膀都能玩脱臼。
然后满肚子疑惑的曹少卿就看他似笑非笑，说出一句话来：“先给你练练下盘功夫。”
能够得到如斯高手的指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就算这人性格上有点小问题。至少在功夫上很有发言权，曹少卿当然是满口答应，然后就满腹狐疑地在周盛德指示下，把那个形似漏底小船的金属槽倒扣在了惠夷槽上——倒是没有造成什么形状上的改变，只是通过几处机关和下面原有槽体紧密地扣在一起，得到了一个更大更深，让石碾不易歪倒的槽……
“你的功夫扎实倒是扎实，可惜过于循规蹈矩，随机应变的东西学得少了。当然，也跟现在在学校执教的自己水平不怎么高，也不敢随便教些危险的东西不无关系。跑缸边、梅花桩之类的功夫，一个不小心摔出点什么事来，他们也不敢负这个责任。不过，我就不一样了。”
周盛德的脸上笑眯眯的，说的话倒是切中要害，但曹少卿已经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喏，从这个开始吧，专门给你钉个梅花桩什么的太费事了，跑缸边倒是不错。你就站在药碾子的把手上练练保持平衡吧。难度有点小，所以稍稍在上边上了点……润、滑、油。”
拖长声音说完最后三个字，周盛德突然闪电般伸出右手，在曹少卿腰下一托。
曹少卿就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朝着眼前的药碾上空飘起、然后落了下去，虽然来得突然，但速度并不太快。再加上周盛德事先也说了几句，这点事他倒还不至于受到惊吓，半空中很理所当然地调整姿势，想要在药碾右边那胳膊粗细的把手上拿个桩……
然后理所当然脚底打滑，脑袋朝下栽倒下去，在距离地面一尺距离被周盛德兜头捞住。
——在单杠上拿桩都没练习过，平时最多就是在路边花坛边缘拿个桩，陡然要在圆形物体表面拿桩已经很危险了，还是在这种高空坠落、落点还上了润滑油铁定打滑的情况下，要是没周盛德，就算不摔个脑筋迸裂，至少也是伤筋动骨，老老实实去医院躺着挨训的结果。
这还是因为这药碾子大到超乎想象、同时两边也有金属槽充当护栏，这才不至于因为重心倾斜歪倒，让他在栽倒的同时还被磨盘泰山压顶的缘故——不过就算现在安然无恙，单是脑袋朝下被周盛德捏在手心就让他有点头晕难受了，那一瞬间大脑充血的滋味绝不好受。
比那种千钧一发的危机感更令人难受的，是周围练功的城管们那令人芒刺在背的眼光。
虽然并没有嗤嗤的嘲笑声——倒不如说比起那个，更多的还是同情和悲悯的眼神。但曹少卿却颇有种受到侮辱的感觉。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能不能做到。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却无论如何都让他的自尊心隐隐作痛！不就是拿个桩么？平地上能做到，花坛边缘的砖头上能做到，换成根木棍就做不到了？不就是高了点、滑了点么？！
“头儿，别那么心急了，这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人家小孩子和我们不一样！”
“就是！科班出来的，怎么能用特种兵的要求去衡量啊？！我们当初也练了很久啊！”
“前两天病刚好，一上来就让他做这种危险的锻炼，别又弄躺下了！”
“循序渐进好不好！哪有上来就把人朝天上丢的？至少先让人家在地面上练练平衡！”
城管们并没有起哄——传说中起火架秧子的事情他们并不去做，尽管一时间乱哄哄的，他们的声音里却充满了真诚和义愤填膺。然而曹少卿却越发觉得心头有火在烧，这些人就像是一群在关心着孩子的长辈一样，本身并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都是一片好心。但这种被人理所当然地看轻的感受，对自尊心强烈的人来讲，甚至比被人直接嘲讽更难受！
PS:这一章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我笔下惨遭机关大阵伺候的小兼……南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