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弄翻了一个兵器架、打断了一杆枪、撞坏了三颗银杏树和一扇窗户，还把绿化带和树林里的那块地皮刨得就像犁了三遍一样的理由？瓜娃子！和你说了多少遍循序渐……好吧我没和你说多少遍，但我想只要是个人类都会有这种常识的吧？！没错我确实和你说了随便把糖衣吃掉之类的话，但我可是让你不要作死的啊！你特喵的就这么在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系统培训的情况下，就自顾自开始开飞机了么！啊？！天赋异禀啊？！你知不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傻货冒冒失失贪功躁进，结果七孔流血倒在了‘知见’这个门槛上？好好好我光顾着外头的事情，没有详细和你解释所以你不知道，可就为了一个实际上碍不到什么事的‘游戏’，你就这么大动干戈值得么？！这只是一次练习，不是叫你赌命！”
啪！眼前的周盛德狠狠一拍桌子，大有县太爷拍打惊堂木震慑堂下怂货罪犯的气势。
两侧夹道而立，一如衙役的城管们一个个军容整肃，神态沉凝，就差敲着水火棍齐声高喊“威武”了——但从这群家伙们眼角的丝丝促狭，以及都老实不客气聚焦在办公桌正前方，以一个古怪无比的姿势七扭八弯躺在地面的曹少卿身上的眼神余光来看，显然只是在装相。
要不是为了看热闹的话，这群家伙绝对早就喊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哄而散了。
不过作为被围观和被训斥的主角，曹少卿此刻可连感觉羞耻的余裕都没有——就在这个难忘的下午里，除了发觉自己居然掌握了三式超乎眼下自己所能想象的杀手锏之时的几分愉快之外，就只留下了各种惨痛的回忆，甚至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选项”都没有，时而不时发癫的身体，让他整个下午不断重复着摔、撞这样的失衡，到最后完全陷入了麻木。
一直到哼着小曲收兵回营的老军医愕然发现宿舍楼外的一片狼藉之后，怒气冲冲地把他揪回了办公室，夺夺夺拿银针把他所有的关节全都锁死，然后丢在地板上让他慢慢口吐白沫。这段噩梦一样的经历才算是告一段落，现在他除了和条死狗一样拼命喘息之外，真的是什么都不想做了——至于别人要看自己的笑话？随他们去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没力气计较。
至于周盛德老爷那轰雷、霹雳一样在耳膜上轰轰炸响的训斥……曹少卿此刻真的是半个字都听不清，除了清晰得不行好像打鼓般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之外，他现在啥都听不清。
——天可怜见，如此折腾一个下午，哪还有人能够真正留下半分体力来着？
大概也清楚他此刻的身体状况，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大发雷霆，十句话里面估计也没一个字能让曹少卿听进去，周盛德的批评与其说是骂给曹少卿听的，倒不如说其实更多是在训诫看热闹的城管们——看看，过度好高骛远，翅膀没长熟就想飞，就是这么个下场！
可惜基本上也就是个对牛弹琴的结果吧，人类总是这样一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生物呢。
……虽然其实这群家伙也不见得能有人会得到曹少卿这样的机会就是了。
毕竟即使在炼神返虚境界的高手们看来，也算是可遇不可求，狗屎运走到极点才出现了一例的特殊情况，之后又是实力作死才沦落到如此地步，围观群众们虽然纷纷表示喜闻乐见，但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否也会遇到如是情况——毕竟这概率基本和第一次买彩票就中上头奖没什么区别了。
而真正让曹少卿听入耳的教育，还在周盛德把他提回宿舍，噗通一声丢进调好药水的浴缸里泡了足有一个小时，同时以呼吸法共鸣共振，令他的生理活动由完全不受控制的紊乱趋于正轨恢复平静，让他真正缓过气来之后——甚至基本可以算是开小灶了。
没有批判、没有语重心长的说服教育、没有长到让人打哈欠的絮叨，纯粹的，开小灶：
“十七处关节有松脱的痕迹，五处轻微骨裂，一处脱臼……还算是轻的吧，毕竟以你这种情况，其实比从婴儿状态学习行走还要难上数倍。毕竟从打开限幅器开始，你的行动就已经不光是靠经验性质的身体记忆了，像之前那种使用‘别人’已经编写、测试完成‘软件’的舒服日子，这就算是一去不复返，从今往后，你要彻底重修一下‘编程语言’了。重组脑海中对生理现象、神经系统发生指令、信息传递、信息处理的固有算式，逐渐拓展自编程软件的功能……哼哼，对于C语言补考、汇编语言重修的你来讲，恐怕会是场噩梦呢。”
——虽然语带嘲讽，但是周盛德确实用了非常形象的比喻，将曹少卿目前的处境和面临的问题向他交代清楚了，即使身为学渣，这种比喻曹少卿还是能够理解的。
“啊，抱歉，又给您添麻烦了……”
刚一开口，曹少卿自己都吓了一跳——沙哑、粗重，好像重感冒时候一样带着嗡嗡作响的鼻音，看来今天确实折腾得不轻，不……应该说声带居然还能保持完好已经是奇迹了。
“麻烦么？倒也未必，普天之下教徒弟的，只怕不知道有多少渴求这种麻烦而不可得呢！嘿……现在你明白‘荆棘’系统为什么要准备这么麻烦的实验舱了吧？最主要的目标，就是要给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兔崽子们一个宣泄和适应的场所了，哼，从明天起，你的一切公务全部暂停，给我老老实实滚进实验室离去，什么时候重新学会走路，什么时候再出来！”
明明带着训斥的口气，不知道为何周盛德居然一只手背负，另一只手捏着下巴，露出了好像很欣慰的得意神情——就和当初自己老爹发现自己养成了尽一切可能锻炼、行拳习惯之后那种“哎呀卧槽这熊孩子终于开始懂事了”的表情没多少区别。
——就像那种明明孩子在外面闯了祸，当着别人家长狠狠训了一顿，回家却得意洋洋地高喊要庆祝孩子学会打架了，然后迫不及待要去超市称几斤绞肉包水饺的家长一样。
一想起法治在线里一摞摞因家长溺爱而走上不归路的倒霉孩子，曹少卿顿觉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