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棠在一瞬间错愕后, 马上收回目光。
心念一动，她主动挽上身旁顾亦弘的胳膊，道：“外卖来了, 去取吧。”
她脸上带着亲昵的笑, 挽着他前行。
顾亦弘懵了下,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都没反应过来, 傻傻的跟着她往前走，脸上是有点茫然又情不自禁弯起的弧度。
季清棠走到外卖小哥跟前，正准备接过袋子,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扣住她的手腕, 那只手力气很大，猛一使劲将她往一侧拉过去。
楚肖珩抓住季清棠的手, 带着她前行，边走边道：“跟我回去。”
男人那张线条锋利的脸上, 不带情绪时，冷硬的令人生畏。
“松手！”季清棠想要挣脱，“你放开我！”
前一秒的顾亦弘还恍如踩在云端, 浑身轻飘飘的，下一秒就出现始料未及的变故。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扣住楚肖珩的肩膀, 沉声道：“你干什么？！”
楚肖珩冷眼看他,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楚肖珩，你们已经分手了。”顾亦弘蹙眉，他从季清阳那里知道他们俩在一起过, 而且当初害得她那么伤心难过的男人就是楚肖珩。
“哦？你比我还清楚？”楚肖珩冷笑。
“你先放开她！”顾亦弘扣着楚肖珩的肩，见他没有松开的意思，一拳挥了过去。楚肖珩避开时，季清棠顺势挣脱了他的钳制。
楚肖珩抓住顾亦弘的拳头，干脆利落的拧过他的胳膊，反手揍了他一拳。
酒店门口的门童和保安，迅速跑过来，将两个人拉开。
季清棠站在顾亦弘身旁，眼神冷漠，看着楚肖珩道：“你屡次冒犯我，我已经报警了。”
楚肖珩脸上盛怒褪去，满是讥诮的看着他们俩，磨着发痒的后牙槽，沉笑一声，道：“很好。”
季清棠没再理会他，牵起顾亦弘的手，往酒店里走。
楚肖珩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那双交握的手令他心如刀割。
“我以为你是因为许知璃的事伤心委屈，看来是我错了。”
“你不过就是变心了。”
他冰冷的声音犹如利刃：“你的感情是我见过最廉价的东西！”
顾亦弘感觉到抓着他的那只手突然紧了紧，隐隐发颤。
他抽出手，揽上她的肩膀，带着她快步走入酒店。
走到上楼的电梯前，顾亦弘松开手，按下电梯。
两人相继迈入电梯，顾亦弘拿出房卡刷了下，电梯缓缓上升。
季清棠脸上没什么情绪，顾亦弘想跟她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声轻响，电梯门开启。
季清棠迈出电梯后，对顾亦弘道：“抱歉，刚才我看到了楚肖珩，才故意靠近你。”
顾亦弘扯动唇角，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前面还有点懵，后面就知道了。如果他一直纠缠你，这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季清棠道：“我现在心情有点乱，不想让我哥发现。你先进去吧，就说我遇到朋友，晚点上来。”
顾亦弘：“那你……”
季清棠道：“我随便走走，散个心。”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呆着。”
“好……”
季清棠独自一人，去了二十八楼的水吧。
买了一包烟，点了一杯特调酒，坐在露台的休闲餐椅上。
这个位置可以俯瞰城市夜景，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坐在这里小酌，感受夜生活。
片刻后，顾亦弘忍不住跟了过来。
他猜测她是来这里，走了一圈后，果然发现了季清棠。
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手里夹着一根烟，娴熟的抽烟姿势，与白日里甜美可爱的模样截然不同。
顾亦弘走到她对面坐下，道：“我也不想打牌了，一起坐坐。”
季清棠抬眼，他忙道，“你放心，我不说话，不打扰……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心里狠狠的酸涩了下，因为他看到她漂亮钝圆的眼睛里噙了水光。
她牵起唇角，道：“没什么。”
顾亦弘也点了一杯酒。
“来，喝一杯，把烦心事都忘了。”他端起酒杯示意。
季清棠端起杯子跟他轻碰，缓缓送入口中，浓烈的滋味在舌尖打转，滚入喉中。
“你别把楚肖珩的话放在心上。都已经分手了，他说什么都是个p！”顾亦弘劝慰道。
季清棠笑了笑，深吸一口烟，道，“可他那句话是对的，在他眼里我就是很廉价，从头到脚都廉价，包括我的感情。”
“你不要这么说……”顾亦弘难过的心都揪起来了。
季清棠晃动着酒杯，看着杯子里的彩色液体，涩声道：“没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我还是谢谢他，给了我一场美梦，又让我清醒过来。”
那个从小惦记他的女孩，梦实现了。
即使被狠狠伤过，她的青春没有遗憾了。
此后，两人不必再有瓜葛。
雨水混着空气飘过来，顾亦弘抬头看着夜空，道：“下雨了，这有点冷，咱们进去坐吧。”
季清棠点头，站起身，随着顾亦弘入内。
突如其来的一场夜雨，使街道上的行人骤然减少。
一条条透明雨丝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大地，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楚肖珩从派出所走了一趟出来，一个人漫无目的行走在街边。
他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撕开包装，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便蹙起眉头。便利店里没有他常抽的那种，劣质的烟草味，令他吸了两口，便将烟头拧灭扔进垃圾桶。
细雨蒙蒙，将他的头发和衣服浸湿，他仿佛没有感觉，双手抄兜，自顾前行。
放了再多狠话，仍是心痛的无法自拔，痛到他对外界的感知都趋于麻痹。
一对情侣共撑一把伞，从他身旁走过。
女孩回头看了他几眼，对身边人小声道：“后面有个帅哥，超帅，很有气质，就是看起来失恋了……”
男人只扫一眼便转过头，搂着女孩的肩膀，不满的捏了捏，“在我眼皮子底下看其他男人？是不是还想去要个联系方式？”
“哪有，就随便看看。”女孩踮起脚，在他侧脸上亲了下，“我家宝宝最帅！”
男人轻哼一声，满意的搂着她走远。
楚肖珩看着那一对身影走远，想起了曾经的下雨天……
他走出开会的大楼，就见她站在街角的咖啡厅外。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端着咖啡杯。
那一段是cbd商业中心，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她穿着一条明黄色裙子，撑着一把透明雨伞，黑色长发顺着肩膀滑下，发梢被风吹起。
周遭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都成了黑白色，只有她的色彩，鲜明又动人，让他一眼就看到。
等他身边的人都散去后，她轻快的迈上台阶，走到他身旁，脸上笑容绽开。
他在三个小时前通知她，在这里有一场会，结束后可以一起吃饭。但这场会议结束的时候，比预计的要晚了一个多小时。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看她这么开心的样子，也没多问。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她。
“都行。”她笑着应声。
“都行能吃吗？”他挑眉看她。
“那，下雨天，吃火锅吧。”她提议。
“味太大，不想吃。”
“日料？”
“少吃生食。”
“西餐？”
“没兴趣。”
“那……你想吃什么？”
他看着她面露苦恼的模样，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唇瓣，忍不住附身在她耳畔道：“你。”
“……”她一怔，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刹那间红了脸，嘟囔道，“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不正经吗？”他站直身，双手抄兜，要笑不笑的看着她，一身烟灰色高定西装，领带还规规矩矩的系在领口处。无形中透出的矜贵气质，带着高不可攀的冷淡。
她垂着眼，耳根泛红，道：“那回家我给你做饭。”
“可以。”他点了点头。
两人迈下台阶时，雨水溅在她的小羊皮高跟鞋上，她嘟囔道：“这泡水得坏……”
“坏了就扔了。”他随口道。
“可是我很喜欢呀。”她挽着他的胳膊，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看着他道，“你背我好不好？”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回话。
她绷不住，率先道：“我就随便说说，坏了也没办法。”
两人下到平地，他牵着她走到屋檐下，蹲下身，道：“上来吧。”
“……？？”她错愕的看他。
“只给你三秒钟时间，一，二……”
他的三还没出口，她趴了上去，像是怕他后悔一般，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他双手在背后托起她的身体，站起身。
她埋在他肩头，偷偷的笑。
“注意撑伞。”
“噢噢……”
“我好像是第一次背人。”
“不是的，你以前背过。”
“你知道？”
“是呀！因为你背的是我呀！”她轻快应声，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窃喜和甜蜜。
“是吗？”
“对呀！我小时候溺水那次，是你背着我去医院。还有，你把我从家里带出来那次，也是你背着我去医院。”
“不太记得了。”
“我记得就行。”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肖珩哥哥，谢谢你。”
说完，又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你这是报恩，以身相许？”他轻笑。
“不是。我是喜欢你。”
“哦？有多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有多特别？”他又问，声音带着戏谑。
女孩倒是被问愣了，半晌，轻轻道，“我也不知道有多特别，我想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但是我没有，我只能把自己的全部给你。”
我想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
但是我没有，我只能把自己的全部给你……
楚肖珩脑海里响起这句话时，一颗心骤然失重般，由高空坠下——
摔的粉碎，痛的他难以呼吸。
雨势越来越大，厚重雨帘中，一道光射过来。
他浑然不觉，直到刺耳的鸣笛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