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儒雅青年认真的诉说，东皇婉儿亦是一愣，少女自然知晓，对方没有必要欺骗自己，既然他这般说，那便一定是真的。
可是若真是如他这般所言……
“那究竟是何人出的手？”东皇婉儿神情有些恍然，一时间不知该从何方思衬。
“不，应该说在这神州华夏究竟还有何人，竟能无声重伤那雪狐之主？”言语间，东皇婉儿的声音竟有些不可置信。
正是因为儒雅青年待她极诚，所以她也是知晓很多世人所无法知晓的辛密。
因此，东皇婉儿很清楚，能够无声无息斩杀那雪狐之主究竟只有何种程度的层次方能做到。那是儒雅青年尚未恢复一定程度的力量，都无法做到之事！
同样，东皇婉儿亦是知晓，虽说儒雅青年这等存在并非唯一，但却是亘古罕有，是苍天与大地绝对不可多得的神迹！
更何况这儒雅青年能够活下来，是因为那千般万奇的机缘巧合，其他与他同等的存在即便亦是有此幸运，但想来四年前大都尚未觉醒。
如那‘影主’在三年半真正醒来之前，都受到世界天道庇护，便是连儒雅青年都算不出他究竟会以何种方式，何种手段重现世间！
正是因为这等人物在冥冥之中都受到某种玄奥庇护，所以相互之间，却也有着某种感知联系。
尚未现世之前，他们无法相互算计，因为无根无缘。但若是双方共存于世，亦是会有相互感应，会有所忌惮堤防。
正于如此，东皇婉儿才明白，若是真的并非儒雅青年出手，是和他同等的存在设下的局，那他也绝对不可能任由对方放肆，在布局之中，竟是一点也察觉不到？
难不成那搅局之人，不同于他们这等天地间最伟大的存在，竟还真有更加通天彻地的手段不成？
见到东皇婉儿少有的愰神，儒雅青年也是不禁咧嘴苦笑，幽幽的看向四大圣族与十万雪山的方向。
此时此刻，映入天空的青年的眼瞳中，却是罕见的好奇与战意。
即便是强大如他，也没想到在布局千古之中，竟是原有同道乱入己局。
只是不知那位‘存在’究竟又是何人，闯入他所布下的局中来，究竟是想要搅局、破局，还是布下属于那人自己的一局珍珑呢？
更何况闯入他这般死寂的棋局，又有何趣味可言？不同于其他几位‘存在’的棋局，他这一局，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死心之人的余烬罢了。
“也罢，虽不知你是何人，但这天地为棋局，你我众生皆为子，便让我们好好的絮上一絮。”儒雅青年微微眯起眼睛，神情倒也是自然了下来。
“不外乎便是消散万古，终是了却一段业障。”
以某种奇迹的手段存活了六个纪元，他早已经将世间大多数事情，将作为人的大多数心情看开，至今终归解不开的，也只有当年留下的死却心结而已。
而今的他，即便是对上那些亘古之主，世界意志，也是再无任何忌惮。因为他早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听到儒雅青年的平淡言语，被揽住娇躯的东皇婉儿又是颤了一颤，似是有些害怕，她幽幽的看着儒雅青年，眼眸间是些许恳求。
“圣哥哥……你不会有事儿的，婉儿、婉儿会永远护着你的。”说着，少女的言语竟有些委屈，明明面无表情，却让人有些心疼。
听到少女情谊的倾诉，儒雅青年怔了怔，又是点头笑了笑，算是同意。
事实上，对他而言，生与死本就不再是什么大事，就像是天与地之于世界，不外乎是大道的两极，无甚区别。
活也活够了，死也死过了。生与死对他而言，早就是随遇而安的一种缘孽罢了。
不过……既然这个小丫头不让他死，那他暂时便不死了。更何况在面对那些与他同等的‘存在’之时，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正如每一位曾经君临世界之巅的存在一般，自己与他们皆是有着当世无敌的自信与实力！
见到儒雅青年答应的这般爽快，东皇婉儿倒是破涕为笑，也是舒心了许多。
因为她知道，儒雅青年从来便不会骗她，因为没有必要。只要是他说的，她便全会相信。因为自年幼时，儒雅青年救下她的那一刻，他便是她的世界。
但人的心愿总是得不到满足，因为有了一个，便想要去得到另外一个。
“那、那圣哥哥，你也不要去‘杀’天下人了好不好？”东皇婉儿小心翼翼的看了儒雅青年一眼，继续探寻问道。
少女自然是知晓着儒雅青年的打算，他想要搅乱这个世界，搅乱那些与他同等的‘存在’的布局，想要让天下众生灭却掉众生。
听到这名深红曲裾少女得陇望蜀的愿望，儒雅青年怔了怔，也不知作何想法，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苦笑了一笑，然后回应。
“婉儿，没有谁有能力真正杀死天下众生。那些域外之魔不行，世界自身的意志不行，就连超脱天地的世界君主也不行……”他的言语就像是评价着日升日落，流转于白云苍狗。
儒雅青年所诉说的便是这天地间最为简单的一个道理，就像是有生便有死一样的简单。
一人之力，即便在如何逆天，即便能够屠城灭国，引动灭世，但终究没有任何可能灭却众生。
真正能够灭杀众生的，也只有众生自己而已。
“我只不过是布局了一个引子，究竟如何选择，还是要看着天下人自己而已。”儒雅青年的眼瞳中寒芒一闪，罕见的展露出迷惘的怨恨，就像是累积万古，无处倾诉。
“我不会对这天地众生出手，因为这天下人是她曾经舍命救下的。”儒雅青年心间微暖，似乎只有提到那个挚爱的山间少女时，他才会真正忆起尘封了六个纪元的心灵。
“但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为何为了这自私愚昧的万物生灵，她却必须被他们献祭，血染苍天，要知道，那时……那丫头可是为了这天下倾尽了所有啊。”言语之间，儒雅青年的声音竟是有些打颤，让人罕见的心疼。
东皇婉儿心疼的皱着眉，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也不知是不是在安慰，但她却不善言辞，终归是什么也不会说。
作为世间罕有的知情人，东皇婉儿自然明晓这点秘闻，这是她幼年时分，无意间与这儒雅青年的灵体初遇之时，从解开的封印之中所浸染的记忆残片，这是源自了亘古岁月，是印刻在这青年内心深处的记忆。
曾经那绝世倾城的五彩少女，她将她的一切倾尽给了天下众生，就像是最伟大的大地的母亲一般，除却唯一的爱情，她便像是嫁给了这个世界，万物生灵都像是她的孩子一般被疼爱着。
可是最后的最后，自私的天下人竟在大灭世之时畏惧死亡的恐惧，任由欲望与邪念吞噬了心灵。
他们将无比疼爱，甚至为了他们数次舍生忘死的大地之母献祭给了天地，让那孕中等待丈夫归来的少女都未曾与挚爱的丈夫做最后的诀别，要知道那时她的丈夫还在为了整个天下浴血奋战那域外的邪灵，拼命的守护着他们……
这其中，除却天下众生的邪念，便是那道纯白的，名为‘雪’的世界意志的自私……
天地众生想要他们自己活下去，世界的意志想要这个世界活下去……于是他们便选择牺牲了一个最无辜的少女，一个将所有的一切都近乎献给天下众生，献给了世界的少女。
东皇婉儿知晓，这名儒雅青年不忍亲手毁掉他心中挚爱的女子以性命换取，才得以延存的世界，但他又如何能够咽下这份怨恨的思念？
他终是以这天下布局，再度给了万物生灵一个选择的机会。
若是这些自私丑陋的众生还是一如当年，在他所布下的这局珍珑之中，天地众生终究会将他们自己杀死。
臻默着，少女轻轻抱着儒雅青年，斜眼草木之下，马车早已停止，两人之间却也不知说些什么。
她感觉罕见的心疼，因为她能够切身的体会到，蕴含在这看似天地绝强的男子身体内那最为柔软的脆弱。
“伏羲哥哥……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