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 阿尔萨斯贫民窟
仅仅一个街道的距离，在这处城市便被划分成了天堂与地狱，就连光与影也像是势力的小鬼，不停的在那边讨好献媚，在这边却又张牙舞爪。
尚且年幼的莱昂所居住的街道，便黯淡无光，甚至没有一盏富人区随处可见的街灯，每每夜晚降临，便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骇人寂静。
除了天上晦明晦暗的星辰，便再也没有人会看向这处肮脏的街道。
已经入夜许久，妹妹在屋中睡下，睡脸终于安静下来，不再畏惧。
母亲艾丽诺尔在一旁陪着，轻轻的拍着妹妹的后背，直到她安静入睡。这是母亲才起身，走到了窗边。
她打开了木栏，将窗户支起，像是在遥望夜空中的明月。
遗憾的是，今夜是阴沉的天气，莫说是明月，就连星辰都黯淡无光，在朦胧的夜幕中，让人分辨不清位置。
“您是……在思念父亲吗？”
还未入睡的年幼莱昂犹豫问道，他今夜也没有睡着，因为脸颊上有些青肿的伤痕。
这是下午的时候，被隔壁街道的富家小子打的，他没有还手，不仅因为付不起赔偿的金额，更是因为对方有很多簇拥者，还有高大强壮的保镖。
但他却还是不得不招惹对方，将对方的怒气拉在自己身上，这样才能让妹妹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那名妇人伏在床边，看着幽暗的夜色有些可惜。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笑容像是秋日的罗迦罗白雏菊，含蓄之中，却又藏着太多的情绪。
即便脸颊上数道疤痕很是恐怖，但这份笑容在莱昂兄妹眼中，依旧很美。
“也许是，也许不是。”
艾丽诺尔沉默了片刻，认真回应道。
年幼的莱昂不太明白，母亲当年这句回答究竟是何意思，即便若干年之后，他也没有真正的理解。
母亲是在思念故人，还是思念那份过往的时光？
亦或者，两者皆无，思念的只是那份独属于每个人的生命历程？
唏嘘、无奈，每每想起却又蕴着无限的心绪，言语临至口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您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莱昂不太明白，即便他尚且年幼，但他依旧隐约能够理解，或许母亲当年遇到了很多事情，那是复杂到年幼的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但她说过，父亲是爱她的，也爱着他们。既然如此，为何她不愿意与父亲一同去面对那些事情呢？
艾丽诺尔的眼眸稍稍黯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再度遥望着夜空，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她很清楚，她没有资格回去，这一切都是她应该承受的罪孽。
何况便是真的回去，一切又怎会如同自己的期寄呢？
艾丽诺尔感觉心口微痛，隐约理解了义姐约瑟芬的那种绝望感，却终究无可奈何。
既然约瑟芬没有杀死她，那么拿破仑便总有办法查到踪迹，但他至今没有寻过来，以为自己死了，那大概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去查吧。
比起对自己的承诺与爱情，或许在他看来，这段不光彩的爱情史隐没在尘埃之中，再也不见天日，来的更好。
只要每年偶有的时刻，他能够在心中念及这段过往，黯然神伤些许时刻，便算是最‘深情’的悼念，能够让他的心中圆满的说服他自己，将一切过错都推开，尘封在历史之中。
这便是真相，艾丽诺尔心中隐约知晓，却依旧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既然如此，回去找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与其连那虚伪的假面也给识破，看着他将自己最后的念想与尊严践踏，不如让如此美好的回忆，铭刻在心中。
“我忘记了他在哪里。”
许久后，艾丽诺尔如此回应莱昂，眼眸间有些释然的情绪。
小小的莱昂点了点头，替妹妹重新拽好被角，自以为知道了理由。
原来是母亲将父亲的居所忘记了，不知道归家的路了吗？
只是很多年后，莱昂再度遥望着黯淡的夜空，才隐约明白，或许当年的他，实在蠢的可爱。
忘记了他在哪里，并不是忘记了他住在哪里。
只是忘记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哪里，忘记了那段美好的岁月被放在了时光中的哪里。
如此，又怎么可能找的回去。
……
……
巍峨的山路之间，岩石与沙土崩碎离析，让人烦躁。
不停侵扰在他身边，对他出手的保罗，更是让他恨不得一击杀死，不再耽误时间。
遗憾的是，无论是保罗想要杀他，还是他想要杀死保罗，都很难顷刻做到，无论是谁都还藏着致命的底牌。
莱昂遥望着远处落下的那柄花剑，眼瞳中只剩下即将被花剑刺穿的海伦娜，他决定再也不顾一切。
顷刻间，古老的回响弥漫在虚空之间，就像是某种神圣的咒言。
这些言语赐予了莱昂无比强大的力量，这一刻，他的血脉也开始沸腾，周身之间燃烧着赤色的灵焰。
就如同王小三步入的‘极境’，本就无比强大的莱昂，无论是体能还是速度，更是超过了之前一个大境界，即便在天灾中，亦是罕有人敌。
体内的灵血不停燃烧，让他撕裂了周身的虚空，所行进之处，竟是隐约雷鸣，山脉也如同飓风卷过，被削的极为平整。
随着阳光洒下，莱昂也宛若一道赤焰流星，径直过去，比风要快，比雷电要快，甚至如同一道光芒。
追袭在莱昂身后的保罗，亦是恨的咬牙切齿，不顾一切的聚敛着无数道幽暗晦箭，像是要将莱昂刺穿成马蜂窝。
那面对那无数幽暗晦箭的追袭，莱昂视若不见，不敢再耽误任何一秒前进的时间，任由那些攻击打在后背，勉强借以赤焰色的灵力化解。
但饶是如此，他的后背还是千疮百孔，刹那奔流出数道血迹，飘散在空中，被那赤焰色的灵力蒸腾殆尽。
“但我没有忘记，我也永远不会忘记。”
莱昂拼命咬着牙关，向着海伦娜疾驰而去，及时临至她的身前，在那花剑落下的最后一刻，依靠惯性挡在了花剑与海伦娜之间。
他不允许，海伦娜也露出那般悲伤的表情。
只要有他在一天，便绝不允许。